关于航空科技发展工作的几点看法——渐进式创新和跃变式创新

　　认识航空科技发展工作的另一个视角是创新路径。同其他科技领域大体相同，航空科技的创新路径主要分渐进式创新和跃变式创新两种。

　　渐进式创新是指在原有技术体系基础上的进步，一般指对原有产品或技术的改良、改进性发展，以使其更加完善，性能或能力得到提升。渐进式创新常常是问题驱动型的，即为解决问题而创新。渐进式创新投入少、风险低、见效快，但是其进步的幅度相对也较小。

　　航空渐进式创新主要靠传统技术领域的持续进步来推动。我们习惯于把航空的传统技术领域分为气动、结构、动力、机载、武器、材料、制造、试验等，在每一项传统技术领域中，不同时期、不同阶段都会有创新热点或重点。以气动为例，当前重点是主动流动控制、新布局、层流减阻技术等;在结构方面，重点是多功能与一体化结构、大尺寸整体结构、变体结构等;在动力方面，重点是变循环/自适应发动机、电推进/混合推进与分布式推进;在机载系统方面，重点是不依赖卫星的导航、多域多传感器探测、飞机能量优化技术等;在机载武器方面，重点是激光武器、微波武器、分布式制导武器技术等。随着这些技术的突破、成熟和工程化应用，可持续推动航空产品的发展。

　　跃变式创新是指采用有别于传统/经典的新原理或新方案，使航空产品的使用方式与效果发生根本性改变。与渐进性创新不同，跃变式创新强调阶跃、显著或跨代进步的效果，跃变式创新主要依赖前沿/颠覆性技术而获得，其风险大，所需资金较多，所需时间也较长。而具有跃变效果的新技术一旦工程应用，可使产品性能、成本、可靠性等，相对原有的技术形态产生跨越式提升。

　　在这里，我们需要对前沿/颠覆性技术做出界定。

　　前沿技术是同现实的实用成熟技术相比较而存在的。前沿技术可定义为：代表特定范围或一个领域发展方向、公认其具有先导性引领作用，但尚未达到高成熟度的技术。而颠覆性技术是指能改变某一行业主流产品和市场格局，或改变某领域“游戏规则”或操作方式的技术。颠覆性技术常常也是前沿技术。

　　颠覆性技术有多种来源，但主要来源有两个，一是相关基础科学和前沿技术的突破，提供了全新的原理和基于新原理的原创性技术，或为原先难以实现的技术提供了新方法和手段，如隐身技术。二是基于传统专业技术、成熟技术的重大改进，经集成、嫁接、转移或扩展应用，使技术方案得以实现，产品性能得到质的跃升。例如高超声速技术，因集布局(如乘波体、翼身组合体、升力体、对称锥形体等)、动力(如超燃冲压、涡轮基或火箭基组合循环、脉冲爆震和新概念组合发动机等)、结构与材料(长寿命、高可靠、耐高温结构及其所需材料)、飞控(极大包线、跨速度域飞行控制)等为一体，形成了一个具有颠覆性作用的新工程技术群，而被广泛认为是航空发展史上又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重大进步。

　　技术创新的重要性毋庸置疑，特别是为了完成从跟踪学步到独立自主发展的转变，必须关注和大力加强颠覆性技术发展。由于技术发展有一个成熟期，处于前期的萌芽与初始状态时，具有不确定性，应用效果多在后期、即成熟期才得以体现，而为了抢占先机，人们希望能够在技术成熟曲线的前端就尽可能早地识别其价值，这带来了预判和识别的难度与风险，但又是我们必须接受的新挑战、新使命。

　　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，一个机构、即使是一个大型企业集团，其内部的科技资源和科研力量不可能满足全部需要，也不可能占据所需技术的所有制高点，而必须建立尽可能宽阔的视野，努力做到对新技术发展状况了然于胸，更多地从社会资源里去识别、寻求与获取有用技术。

　　航空科技发展的管理工作者应该从革新理念出发，组成面向内外的新技术评估队伍，制度性地开展评估工作，评价其进展与成熟度，进而配置资源，决策行动，组织科研活动，及时获取并推进其发展。

　　这里，有一个资源配置的问题，应该有一些新思考。任何一个现代企业的科技管理机构都需要解决资源配置问题，也要接受投资效果和效益的检查与评价。长时期以来，人们习惯于追求科技资源最大化，进而变为系统内项目安排总量和经费总额的最大化，以至于“肥水不流外人田”成为一种习惯，内外安排的比例成为一种不成文的约定，这种旧思维应予突破。

　　从这个视角看航空科技发展，其全部工作就是要在两条战线上作战，既要开展渐进性创新，又要开展跃变性创新;两种创新，交织演绎出科技发展的主旋律。前者是为了获胜于今，后者是为了赢得未来。两种创新，需同步规划，统筹安排，并采取不同的管理程序与方法，协调推进。

　　就我个人的经验，作为一个大企业的科技管理者，主要的日常工作和大部分时间、精力，还是要用在渐进性创新上;但同时，要力求以“弹钢琴”的工作方法，有重点地关注有可能带来跃变式创新的新技术开发，包括识别与获取此类技术，为我所用，并学会组织联合研发，加速技术集成和工程应用。